
《人民日报》头版用了一个文绉绉的生僻词语,叫做“斗柄西指”(见2025年09月24日第 01版长篇报道《中国饭碗端得更稳》第一句)。
这一词语包含了中国古代文化的一个重要现象,即以北斗星定季节。
所谓“斗柄”,就是指北斗星的柄。这里的“斗”是指北斗星,而“柄”是指北斗星中像“柄(手柄)”的三颗星。
北斗星的“斗”读作dǒu,这是一个象形字,在早期的甲骨文与金文中,“斗”字是这样的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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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上图可以看出,甲骨文和金文中的“斗”像古时的“斗”器,上部分表示斗勺,下部分表示斗柄,柄中的一个短画表示手持的地方。“斗”本来是指古代的一种大型酒器,有柄。《诗经》中有 “酌以大斗”,意思是用大酒杯斟酒,“大斗”就是指大酒杯。高中课文《鸿门宴》(选自《史记》)中写到的“玉斗”,就是玉做成的酒器。再如李白的“金樽清酒斗十千”、杜甫的“李白斗酒诗百篇”,其中的“斗”都是指酒斗。在古代,“斗”由盛酒器引申为量器,可以用来量粮食等;又由量器引申作容量单位,十升等于一斗,十斗等于一石。所谓“大斗进,小斗出”的“斗”就是量粮食的器具。曾经入选初中课本的小说《多收了三五斗》(作者叶圣陶),写农民丰收了,一亩地多收了三五斗粮食,结果却是丰年反而比往年更悲惨,只能亏本卖米。这个“斗”也是用来量粮食的器具。因北斗七星连接起来的形状与这种带柄的酒器“斗”很相似,而且位于北方,所以古人就以“北斗”来给七星命名。图片
北斗一共有七颗星,从斗身上端开始,到斗柄末尾,按照顺序依次称为天枢、天璇、天玑、天权、玉衡、开阳、摇光。前四星(天枢、天璇、天玑、天权)组成一个方形的容器,叫做“魁”;后三星(玉衡、开阳、摇光)连接成柄,也叫“杓”(读音为biāo,意思是“柄”),因此,斗柄也叫“斗杓”。就是因为后面的三颗星连成了“柄”,所以就把这三颗星叫做“斗柄”,即北斗星的柄。这个“斗柄”在古代具有指示季节的重要作用。
北斗七星在不同的季节和夜晚不同的时间,出现在天空不同的位置,所以古人就根据斗柄所指的方向来确定是什么季节(参见下图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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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人早就总结出规律来:“斗柄东指,天下皆春;斗柄南指,天下皆夏;斗柄西指,天下皆秋;斗柄北指,天下皆冬。”(西汉《鹖(hé)冠子》)
古代诗歌中所写的“斗柄”,往往与季节相关,如“愁心随斗柄,东北望春回”(张说)、“斗柄欲东指,吾兄方北游”(岑参)、“地暖雪花摧,天春斗柄回”(司空曙)、“斗柄东回岁又新”(欧阳詹)。
现代文学作品中也有用“斗柄”表示季节的。现代作家峻青长篇小说《海啸》第一章:“他望了望天,斗柄斜垂,天,已经是大半夜了。”这里的“斗柄斜垂”就是写斗柄西斜,表明此时的季节是秋季。作者紧接着也特别点明是“在寂静的秋夜里”。
当弄清楚了“斗柄”所包含的季节信息时,就可以理解《人民日报》所用的“斗柄西指”的含义了,根据“斗柄西指,天下皆秋”来判断,表明此时正是收获的季节——秋季。
顺带说一下,古代的“斗”只读dǒu,今天表示斗争、战斗、奋斗的“斗”,读作dòu,在古代写作“鬥”,只是后来简化为“斗”,这是借用了古代表示器具的“斗”字。当然,“鬥”字简化后还保留了原有的读音dòu,这就让“斗”成了多音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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